文化艺术

为什么会出现乱世 ，为什么痛不欲生，为什么会对未来越来越不可预见， 为什么生活从习以为常会走向既不确定，更不可捉摸？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从有常走向无常？艺术能给答案吗？ 不一定。但是能够在艺术里得到启发，从而有感悟，甚至顿悟的经验，那就说明：眼前的艺术是有精神的，有力量的艺术。期待在2025年能看到更多这样的艺术。

各位好，我是安东尼，欢迎收听文化艺术。2024年，又是一个充满动荡，不安的一年。我所身处的法国，一夜之间，国会解散，重新选举，刚选出不久的政府又要解散，重组。 走出法国，看看欧洲，各国都受到俄罗斯和乌克兰战争的影响，受到以色列和哈马斯战火的影响。在经济层面，人工智能技术的兴起，好像又带给人们新的生产力的憧憬，憧憬的同时又对财富分配的极端失衡充满担心。新技术野蛮生长，把人的自然智能吸收到技术智能的仓库里，在大技术的改头换面之后，有可能向自然智能的源泉老百姓索取改造后智能的服务费。我的广播节目的语种是中文，看中国，经济增长的迟缓和财政赤字的增加为社会方方面面之间的紧张提供了动能。

在与日俱增的不确定中，在对未来越来越稀薄的可预见中，我们要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生活？ 这在艺术中有没有答案？

象中国南宋亡国前的皇帝那种，在帝国的高度文明里的艺术中寻求眼不见心不烦的避难所，这当然是艺术的功能之一，这叫安慰功能。在特定环境下，这是自欺欺人的功能。

但艺术作为一种表达方式， 还有其他的功能，更加积极的功能。比方说告诉大家，要把无常当有常，要把发展变化当作常态。让自身在发展变化的环境和条件中不断找到新空间，新条件，新机遇，这是一种比南宋皇帝更积极的态度。

可是如果我们把艺术仅仅看作是造型的工艺，一种审美技术，那它是万万调动不出积极的功能来的。只有艺术作为精神的信物，它才可能发挥各种与人心心心相应的功能。高超的艺术在这个时候更能大显身手，触发感官、感情，让他们成为内分泌、内循环，让我们作为人面对世界的千变万化，能够从触景生情中得到滋养和激发，从而在万种风情中，心领神会地，主动地，能动地去探索新情况里的新机遇，去解决新问题，去发掘新的时空，去启动新的轮回。这是信物的力量，这是艺术的贡献。

有精神的艺术是一个功能性的文化框架，它与社会的脉动，和人民的心声，与治理的思路，与财富的分配，与世界观，人生观息息相关。

在这个框架里，我们回顾2024年， 展望2025年，就可以比较清晰地判断什么是此时此刻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的艺术，什么是少数商家拿来作为附加值噱头的艺术，什么是照葫芦画瓢搞形式主义观念临摹的工艺品。

既然艺术能够提醒，启发和鼓励社会各阶层能接触到艺术的人群与当代的发展变化同呼吸共命运，那首先就要有艺术作品能够揭示当代社会让人民痛不欲生的问题。这些问题往往隐藏在催眠式的套路套话里，好像习以为常了，哪怕再痛，也是常态，也是正常的。就是在这种被强加的所谓的正常里，人的自然天性，人的基本权利被剥夺了。

2024年，我去南特访问了布列塔尼语翻译家 Yann Varc'h Thorel。 从这位法国地方小语种的翻译家翻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小说“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的工作里，看到了法国社会在内部小语种人群争取保护和发展自身文化身份和历史传承的同时，把中文世界里的生活通过文学和本土语言引进到他们的文化生活里，成为审美对象。同时又在文学审美的媒介里，分享到了高行健笔下遥远的中国社会和生活里的困境和压抑。 这些小说，既是显微镜，又是舍利盒，更是信物，将普通人生活中的痛通过一个不寻常的角度展示了出来， 将生产这种痛的套路套话象舍利盒一样拼贴式的定格，将对挣脱束缚争取自由的决心信物一般地传递出去。显微镜、舍利盒与信物在不同的文化形态中转移、接力，将艺术里的精神在语言能触及到的每一个看得见看不见的区域弘扬。新年之后，我们的听众很快能听到一次有意思的访谈。

2024年，蓬皮杜法国国立现代艺术馆举办了一个题为“目”的新一代中国艺术家特展。作为蓬皮杜与上海西岸美术馆定期合作之后的一个成果呈现， 这次展览里有一部分中国艺术家以他们所生活的中国作为场景表达了在新技术形势下， 新治理理念里，新地缘政治关系中，新经济秩序前的一些全球性的关切：多角度甚至全方位地被监控，居住地的套话和西方列强的广播间奏乐此起彼伏，生活里无处不在的打卡套路。。。一切的一切都是控制与争夺在不同生活细节中的渗透。

中国艺术家要不要对自己的生活里的困惑、压抑和无奈在艺术工作中有所体现？ 法国策展人要不要在自己的国立美术馆里对普通老百姓非套话式的，真心实意的， 真情实感的表达提供平台？ 要把社会方方面面真实的生活感受作为展览样本，还是要把造成这种感受却藏在套话里自说自话的振振有词作为样本 ？ Paul Frèches 等法方策展人选择了前者。

无独有偶，过了几个星期，蓬皮杜的常设展更新展品。这次把上个世纪70年代中国星星画派的艺术家的作品拿出来展览。星星画派的作品出了画面和图像本身，最主要的就是他们的信物价值：年轻人对另一种生活，对为制造套路的人的利益服务的限制以外的生活的憧憬，对自由的憧憬，和对呼唤自由的表达形式的追求。

在精神层面，中国新一代艺术家展是对星星画派的工作的推陈出新，反映的是同一个问题，但是在新时代，新条件里，呼唤自由的初心是一样的。

当然限制与反限制，压制与反压制，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话题。高行健的小说里有无处不在的鱼水之欢。冲破色戒当然是公然的反限制与反压制。不仅冲破色戒，他的情节和场景的拼贴，也同样是对压倒性叙事手段的反压倒。

到了人工智能的时代，限制、压制和压倒都将有新的版本。前面提到艺术要能够提醒，启发和鼓励社会各阶层能接触到艺术的人群与当代的发展变化同呼吸共命运。 那么社会大众对艺术就有了新的期待。在时空中，与时俱进的，因地制宜的，因势利导的同呼吸共命运就是我对2025年的艺术的期待。因为只有与时俱进，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才能让艺术的观赏者通过艺术这个媒介，展开想象的翅膀，进一步思考，以至于理解： 为什么痛不欲生，为什么会对未来越来越不可预见， 为什么生活从习以为常会走向既不确定，更不可捉摸？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从有常走向无常？

艺术能给答案吗？ 不一定。但是能够在艺术里得到启发，从而有感悟，甚至顿悟的经验，那就说明：眼前的艺术是有精神的，有力量的艺术。期待在2025年能看到更多这样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