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孩子臉上有光,光中有水,將凝未凝。我想像,若是抓住他們的肩膀輕輕搖晃,他們的五官會像倒扣在小碟子上的果凍那樣晃動起來」。-謝子凡《致白目者》
上周分別開完校教評和系教評,都是整整一天的累活兒。前者審查全校升等案與延退/休假案,後者41選1甄選新進教師。像一條河流般上不了岸,世界老這樣總這樣,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裡。同一學校待了30年,我知道的事有點太多了。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年輕人遲遲無法覓得正職挫敗感極大,不要說累積資歷了,銳氣和志氣都消弭於無形。
於是讀謝子凡《致白目者》〈新〉一文想起昨日年輕時:「曖昧總是最美的,尤其是新的曖昧」,朋友總是初結識時最自在,「當朋友不再容易約時,那種鬆弛舒服的關係變如霧消散在陽光中」。初到逢甲任教,滿街唱片行震耳欲聾蘇慧倫〈鴨子〉與徐懷鈺〈妙妙妙〉,充滿好奇去資訊處暑修e-mail與上網,像發現了新大陸般雀躍。
學院是何時墜落的?從各種KPI指數,科技部案件與升等評鑑點數開始,教書已不再是教書,是一份份業績報表,計分計點的表格將教師肢解秤量,討好學生以博得教學評鑑高分,論文分一級核心THCI與二級三級或不入流,申請愈多補助表示你愈有研究量能。權力傾軋與偽善無處不在,夏曼藍波安就曾說過「學院裡妖氣沖天」。學院裡想單純都難,從存活到發展都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理想不能脫離現實,也包括近日美國大選學界與新聞媒體的偏左,追求多元平等自由是理想,但DEI(Diversity多样性、Equaty公平性、Inclusive包容性)到兒童變性不用家長同意也太過了。挺川普的前Fox News主播塔克卡森Tucker Carlson「爹地回家了」,與印度裔美國企業家維維克·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想叛逆,在眾人前宣稱自己是保守派」就完爆民主黨極左立場。在川普上完喬羅根(Joseph Rogan)Podcast獲數千萬點閱後,勝負幾乎底定。
近日讀顏訥最新散文集《假仙女》,從算命寫到肉身,內褲卡屁,蛤蜊浴湯,主題強,聰明外露,緊張感太甚,我還是喜歡謝子凡《致白目者》的靜水流深,那內裡暗潮洶湧,步步驚心。《致白目者》分為「顱內」「鎖骨」「背後」「眼前」,延續了2019《我和我追逐的垃圾車》燙的、冷的、暗的、亮的分章法,謝子凡拿〈湯圓的本體〉比喻創作,湯圓的本體不是湯圓,創作的本體,也不是創作這個動作,而是去體會,去明瞭,去困惑,去思索,去確認,世界上還有其他得什麼,值得去愛。
有時想想,教學的本體,也不是那些很炫的名目,而是老老實實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而已。像謝子凡說她的第一本書:「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我自問:當沒有目的、沒有期限、沒有任何框架的時候,我到底想說什麼?」
當沒有目的、沒有期限、沒有任何框架的時候,老師們都怎麼教書的?只能說,我們想要的樣子再也回不去了。像1999美國男孩團體Backstreet Boys(新好男孩)唱的《I want it that way》(我想要那樣):「Now I can see that we've fallen apart現在我們已經分開/From the way that it used to be, yeah再也不像從前…Tell me why告訴我為什麼/Ain't nothing but a heartache一切只剩下心痛/Ain't nothing but a mistake一切只剩下錯誤/I wanna hear you say我想聽你說出口/I never wanna hear you say又不想聽你說/I want it that way我想要那樣」。
--
Hosting provided by SoundOn